《塵封檔案》系列——濟南怪盜

一、1948年12月16日。山東省會濟南市。這是一個寒風凜冽、滴水成冰的日子,人們早早就關門閉窗,進入睡夢之中。午夜過後,寂靜的大街上出現了一個黑影,身穿黑衣黑褲,大冷天光著頭。他時而在街側人行道上疾

一、

1948年12月16日。山東省會濟南市。

這是一個寒風凜冽、滴水成冰的日子,人們早早就關門閉窗,進入睡夢之中。

午夜過後,寂靜的大街上出現了一個黑影,身穿黑衣黑褲,大冷天光著頭。他時而在街側人行道上疾行,時而閃進小巷,避開荷槍實彈的解放軍巡邏小組。一會兒,黑影來到距濟南市公安局刑警大隊隊部100米處的“慶風金店”前,駐步而立.倚在電線桿上轉頭扭頸東張西望了一陣,急速閃進了旁邊的小巷。

“慶風金店”是一幢店面和四合院連在一起的建築物.前面開店.後面住人,右側隔著一堵院墻就是小巷。解放前社會治安糟,為防范匪盜,錢莊、典當、金銀店鋪的院墻都砌得很高。“慶風金店”的院墻也是這種格局,水磨青磚一摞到頂,足有八尺高。但這個高度卻難不倒黑影,隻見他站在墻下,仰臉望望墻頭,吸一口氣,右腿一抬,竟“噌、噌、噌“地“走”上了垂直的墻壁,爾後輕悄無聲地跳連了院子:

這是一個會飛簷走壁絕技的“飛賊”!

“飛賊”跳進院子後,逕直走向店堂間的後門。他顯然事先已經窺察過了,知道金店的保險櫃放往店堂後面的一間10來平方米的小房間裡。“飛賊”來到店堂後門口,掏出匕首開始撥門栓。

這個小房間裡睡著金店老板吳江源的父親吳鬱輝。“慶風金店”自1939年開張以來,吳鬱輝天天晚上睡在這裡,值夜守店。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今天是他的最後一個守夜日!老年人睡覺容易驚醒,起初“飛賊“跳進院子時他已經醒了,正在側耳諦聽,此時的撥門栓聲響清晰可辨,他意識到有賊人光臨了!吳鬱輝從床上一躍而下,抓起床頭的單刀,喝問:“外面什麼人?”

哪知,“飛賊”見驚醒了主人,幹脆一不做二不休,飛起一腳把門踢開。吳鬱輝猝不及防,手持單刀還未作出反應,“飛賊”已經撲到前面,一腳踢飛單刀,左手肘彎閃電似地勾住他的脖頸,右手握著一支手槍,槍口抵著他的太陽穴.壓著嗓音惡狠狠地喝問;“保險櫃鑰匙在哪裡?”

吳鬱輝又冷又嚇,顫顫抖抖道:“在我兒子那裡。”

話音剛落,“飛賊”一揮手,槍柄重重地砸在吳鬱輝頭上,老人頓時昏厥過去!

小房間的聲音驚醒了睡在四合院東屋的“慶風金店”老板吳江源,他稍一分辨弄清是前面出了問題,馬上作出反應——把一個搪瓷臉盆用力摔在地下,想以此驚動左鄰右舍,把賊人嚇跑。

吳江源摔臉盆的時候,“飛賊”已經走在院子裡,聽見聲響.他不但不跑,反而抬手朝天打了一槍!當時濟南才解放兩個多月,國民黨特務、土匪、強盜很多,他們與新生的人民政權為敵,晚上經常溜出來打黑槍。所以,“飛賊”這一槍並未使附近的公安局刑警大隊值班人員特別註意,也未作出反應,倒把左鄰右舍嚇得不敢吭聲。槍聲響過後,“飛賊”用毛巾襄著頭,黑佈蒙著半張臉,闖進了東屋,晃動著手槍道;“都別動!誰動就打死誰!”

吳江源一傢幾口嚇得顫顫抖抖,不敢吭聲。隻聽得“飛賊”又開腔道:“老板,保險櫃鑰匙在哪裡?”

吳江源尋思今番破財是免不了的了,隻要保住性命就行,於是戰戰兢兢道:“在……在櫃子抽鬥裡。”

“飛賊”不再吭聲,拉開抽頭取了鑰匙,臨出門復又回身:“老子光明正大,離開時會吭聲!在未離開時,你們哪個敢出聲、敢走出這屋子,立斃!”

“飛賊”返回前面的小房間,用鑰匙打開保險櫃,把裡面的財物盜劫一空,計有:黃金4兩,金耳環11副,金表1隻,金戒指1包,紙幣(國民黨發行的現鈔)50萬元。

東西到手之後,“飛賊”卻還不走,他先用吳鬱輝守夜的單刀在吳頭上砍了兩刀,將老人殺死,屋裡頓時充滿了嗆人的血腥味。接著,“飛賊”儼然成了這個房間的主人,用熱水瓶裡開水沏了一杯濃茶,往筐椅上一坐,雙腳擱在桌子上,邊喝茶,邊抽煙。

到4點多鐘,“飛賊”到院子裡轉了一圈.不知是透過新鮮空氣呢還是察看動靜。他走到東屋窗口時,還在窗子上敲了一下.說:“不許動!老子還沒走!”

直到6點鐘,“飛賊”才離開。臨走前,“飛賊”在小房間的桌子上留了一個字條,上面用毛筆寫寫了7個字:光明正人劉吉作。

“飛賊”離開前,又去東屋敲窗子,叫道:“老子走了,你們可以動了。人是我殺的,東西是我拿的,警察窩就在附近,你們去報案吧!看警察抓得住我嗎?”


二、

“飛賊”走後,吳江源一傢趕緊往前面跑,一進小房間.見吳鬱輝頭朝東、腳朝西躺在血泊之中,屍體早已僵硬;保險櫃門大開,裡面已空無一物,不禁一齊大哭起來。哭聲驚動了鄰居,紛紛過來勸慰,有人便去附近的濟南市公安局刑警大隊報案。

刑警大隊大隊長張允貴接到報案,大吃一驚:案犯就在距刑警大隊100米處的現場作下了這樣一起惡性案件,其膽子也真是大得可以。當下張允貴帶了端木宏峪(即就是後來被譽為“江南名探”的上海市公安局刑事偵察處處長)、桂樹懷,張守賢、陳凱等幾名刑警,火速趕赴現場進行勘察。

現場除了吳鬱輝的屍體和那張:光明正大”的字條外,刑警還發現地下有十幾個煙蒂(被害人不抽煙),痰盂裡有大小便,寫字臺上並排放著3個手槍子彈的彈殼。

勘查現場後,刑警向吳江源了解了有關情況,一致對案犯的囂張氣焰感到無比憤慨。

張允貴等人回到刑警大隊.立即召開案情分析會。大傢認為案犯在現場留下的字條是一個很好的線索,應當首先利用起來。

張允貴大隊長下令:“立即查清劉吉是什麼人!”

調查劉吉的任務由端木宏峪擔任組長的偵察組負責。端木宏峪帶著幾名刑警去市公安局戶政部門一翻,不禁吃了一驚:濟南全市姓劉名吉的竟有17位!

一個國民黨警察局留用下來的刑警問:“組長,這麼多‘劉吉’咋辦?”言下之意是想打退堂鼓。

端木宏峪說:“咋辦?別說17個了,就是71個也要查.一查到底!”

端木宏峪抄下了17個“劉吉”的地址,帶回刑警隊,叫來4個部下,吩咐道:“一人查3個,剩下4個我去查。說一下要求:必須當面見到人,問清案發時間的去向,須有2個以上證人.並且要有書面證言;話說在頭裡,誰查的人裡出了紕漏,回頭吃準是案犯的,報到大隊部,辦他個‘玩忽職守’!”

4名刑警每人抄了三份地址,各自出去調查;端木宏峪自己也抄了地址,踩了一輛破自行車兜了大半個城。當天晚上.5人開碰頭會.一攤調查結果,16十劉吉都有結論,可以排除作案嫌疑,隻有刑警老周分查的三人中少了一人的材料。老周向端木宏峪匯報說,這個劉吉的傢人說他在外面做生意了,已經離傢十來天了。

“去哪裡了?”

“說是去煙臺了。”

端術宏峪沉思片刻,說:“這個人還要查!我和你明天一起去。”

次日,端木宏峪和老周去劉吉的鄰居處了解情況,從一個修自行車的攤販那裡獲知:劉吉一直無正當職業,但是卻始終過著“吃香喝辣”的優裕生活,誰也鬧不清他的錢是哪裡來的。

一個老漢提供情況說:劉吉會國術,拳腳功夫還不錯,但他從來不承認自己會武功,練習時總是揀早晨2—3點鐘那段時間.在屋後的樹林子裡練,他曾經瞅見過幾次。

進一步調查,了解到劉吉和開燒雞鋪子的朱老大是結義兄弟.三天前有人看見劉吉在燒雞鋪喝酒。

端木宏峪立即去找朱老大。軟硬兼施,攻心戰術,朱老大終於吐了口,原來劉吉是個慣偷,時常乘黑夜翻墻入室盜竊居民財物。前天上午,劉吉在“德記老店”和人鬥毆.被公安局抓進去了。

端木宏峪聽了又好氣又好笑:搞了半天,這個傢夥折進局子了!但是,問題來了:“金店兇殺案”是前天晚上發生的,當時劉吉已被關進公安局,如果是此人作的案,莫非在看守方面出了問題?

張允貴大隊長聽了端術宏峪的匯報,下令:“去兩個人,找劉吉問個明白!”

劉吉其時交了惡運,剛關進大牢就被一個黑道上的小腳色認出是“道”上朋友,向警方舉報。等到張允貴派去的刑警見到他時,這傢夥已經向承辦員承認自己是慣偷,並交代了一部分解放前後犯下的罪行。看管人員因為劉吉慣會翻墻越脊,生怕他興致來時越獄,便給他砸了副腳鐐,走起路來“嘩啦嘩啦”頗具“聲勢”。刑警一見劉吉這副模樣,便知道他即便添了雙翅膀也是飛不出這大牢的。但是,案犯在現場留下的字上,為什幺不寫張三,不寫李四,偏偏要寫“劉吉”這個名字呢?這要問一問,查一查!

刑警問:“劉吉,真看不出,你竟這麼有能耐,做了那麼大的案件!”

劉吉搖搖頭:“那都是解放前鼓搗的,數額也不是挺大。”

“那前天晚上的殺人案件是怎麼回事?”

“殺人案件?”劉吉渾身一震,繼而迅速反應過來,笑道:“長官真會開玩笑.前天上午我就進來了。”

“開玩笑?那現場怎麼有你留下的字條呢?”刑警亮出了那張“光明正大”的字條。

劉吉定睛一看,馬上說:“明白啦!這是李聖五幹的。他跟我有仇,嫁禍於我!”

李聖五是濟南城裡有名的“飛賊”,此人自幼習武,後來拜一個道士為師,專練輕功,擅長一飛簷走壁,黑道上稱他叫“李燕子”。解放前,李聖五經常在濟南城內外偷盜,如若被人發現,就幹脆殺人搶劫,1945年初夏,李聖五曾“飛”入日本憲兵隊司令部,竊得數萬元軍用票、黃金和兩支手槍。該案轟動全城,日偽軍警出動大批人馬偵緝.但還沒破案日本就宣佈投降了。李聖五在國民黨統治時期依舊大肆作案,還和國民黨官員楊同光合夥在舜井街開了一傢糧油店。濟南市警察局曾數次將李聖五逮捕,但在楊同光勾結一些文武官員的幹涉下,不得不以“查無實據“而將其開釋。

李聖五一而再,再而三的作惡,引起了國民黨警察局中一些有正義感的刑警的憤慨,中共地下黨也深感有必要懲罰這個“飛賊”。有一天晚上,地下黨獲悉李聖五要去某處作案,遂立即派人通知警察局,警察局當即派人前去設伏。至深夜李聖五果然來了,警察當即上前緝拿,不料被其飛身上屋突出包圍圈:二三十名警察緊追不舍,李聖五見無法遁身,遂躍身竄進一幢機關大樓。他見院內有一根旗桿,輕松地飛身登到旗鬥裡俯身而臥。警察控制了大樓,但搜查了十幾個小時也沒找到李聖五,隻好於次日傍晚撤離。這天深夜,李聖五從旗鬥裡溜下來,逃過了追捕。

李聖五對社會治安威脅甚大,在他作案最猖獗的階段,人民群眾提起他無不談虎色變。哪傢如有小孩哭鬧,說一聲“李燕子來了”,小孩馬上就不哭了;屋頂上有貓走動,也說是李燕子又在飛簷走壁,驚懼不已。

1948年9月24日濟南解放,國民黨濟南市警察局,改稱濟南市公安局。同年11月,濟南市公安局組建刑警大隊,華東社會部武工隊三十多人全部轉到刑警大隊,成為骨幹。從刑警大隊成立開始,警方就把緝捕血債累累的李聖五擺上了議事日程。但是,自9月下旬以來,李聖五失蹤了,有消息說他逃往當時還未解放的南京了。此時劉吉說“慶風金店”兇殺案系李聖五所作,是真是假?

張允貴大隊長十分重視這個情況,調來了許多日偽和國民黨時期留下的有關“李燕子”的材料,大傢仔細翻閱並分析了他的作案特點,認為他是“慶風金店”兇殺搶劫案的可能性很

濟南市公安局局長李士英下令:立即查清李聖五的藏身點,將其逮捕歸案!


三、

緝捕李聖五的任務,非刑警大隊莫屬。張允貴大隊長領下了這個任務,深感極為困難。

刑警大隊的三十多名骨幹中,沒有一個人見過李聖五其人。敵偽檔案中雖有李聖五的照片,但卻是1941年的,照得又模糊,基本上無參考價值。被留用的舊警察中,雖然有人見過李聖五,但當時政局未穩,人心惶惶,又懾於“李燕子”的本領和殘忍手段,因此都不敢承認。這樣,通常刑事警察慣用的追蹤、盯梢、蹲守等偵察手段就都用不上了。

如何才能找到李聖五?張允貴和端木宏峪等人反復商議,最後決定打出共產黨的一張王牌——依靠群眾。刑警大隊派人和活躍在濟南全城的說書、唱戲、看相算命、玩猴、雜耍等江湖藝人取得聯系,請他們暗中協助。

1949年元月15日,說書藝人薛明嶽在大街上行走時,突然看見李聖五在對面一傢煙紙店前買香煙!薛明嶽當即不露聲色地暗暗尾隨其後,見李聖五進了南關舜井街14號。薛明嶽馬上趕到刑警大隊報告了這一情況。

張允貴大喜,下令;“端木宏峪帶幾個人去舜井街走一趟,把李聖五抓來。”

端木宏峪、陳凱、張元光等5人立即行動,化裝成青島來的商人,然後離開刑警大隊。他們穿大街,走小巷,拐了很多彎子,到了舜井街,瞅著門牌號尋去,找到了14號,那是一座單門獨戶的小洋樓。

陳凱上前去敲門,裡面沒有聲響。端木宏峪接著又敲,過了好一會兒,屋裡終於有了腳步聲,門“吱咯”一聲開了一條縫,伸出一個身穿羊羔皮襖的中年男子的頭,一雙耗子眼掃視眾人,問道:“你們幹麼?”

陳凱拱拱手,笑吟吟道:“請問,李先生住在這裡的吧?”

中年男子眼睛轉了轉,聲音冷冷地說:“這裡沒有什麼李先生!”

“呵呵,您先生可能不知道,我們是李先生的把兄弟,這地址就是李先生讓人捎給我們的。”

“你們是幹什麼的?從哪裡來?”

“我們是做生意的,從青島來。”

中年男子眼睛滴溜溜地亂轉了一陣,把兩個“闊商人”和他們的三個“跟班”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神色緩和下來了,但還未消除戒心,又盤問了許多:從青島來坐的什麼車?幾點鐘上的車?哪一站下的?車票多少錢?和李先生幾時換的貼子?李先生是哪年出生的?……

對此,端木宏峪、陳凱已經作了準備,兩人對答如流。中年男子沒有發現破綻,這才閃身開了門:“請進來。你們坐一坐,我去通報。”

對方轉身上了閣樓,陳凱和端木宏峪互相使個眼色,隨即悄悄跟了上去。中年男子剛對李聖五說了句“李先生,有朋友找你”,端木宏峪、陳凱已經站在“飛賊”面前,兩支手槍分指他的腦門、胸口。

“李聖五,不許動!”

李聖五一生中,不知和持槍持刀的對手打過多少交道了,已經養成了良好的心理素質和隨機應變的能力。他在陳凱和端木宏峪面前顯得十分沉著,關容可掬道:“弟兄們,不要和我過不去吧!”

端末宏峪說:“我們是公安局的,跟我們走一趟!”

“有何見教?”

“去了再說!”

李聖五笑容不褪,點點頭?“好,好,走一趟就走一趟。你們是奉命辦差.總不見得使你們為難吧!”說著,當即大步下樓,

樓下,張元光等三名刑警一字兒當道而站,愴口對著李聖五:“站下!”

李聖五聞聲駐步,面不改色道:“哦!弟兄們是要履行個手續吧?”遂舉起雙手,“請——”。

端木宏峪站在李聖五後面熟練地搜他的身,衣服、褲子的每個兜兜,胸前、後背、懷裡、肋間、褲腿都一一拍摸了一遍,沒發現有武器。

“綁起來!”

一個刑警拿出帶來的平時逮捕人犯用的繩子.將李聖五雙手反綁在身後。

“走!”

一行5人押著李聖五出了門。當時的公安局,警務設施極差,逮捕李聖五這樣的要犯,也沒法提供車輛押解,就步行從南關往城裡走。刑警認為李聖五身上沒有武器,又被捆著手.樣子也挺馴服,一時麻痹大意,放松了警惕,結果發生了一起令人始料不及、大出意外的事故——

李聖五被押到普利門大街時,迎面來了一輛洋車。拉車的是一個又黑又瘦的小個子,坐在車上的是一個又白又肥的大胖子,雙方形成了一個鮮明的對比,從而吸引了大街上所有目睹此狀的行人,幾個刑警也往那裡瞟了幾眼。就在這時,李聖五發作了,他大叫一聲,運功發勁,竟把綁住雙手的指頭粗的麻繩齊嶄嶄的掙斷。幾乎是同時,李聖五的手裡奇跡般地出現了一支手槍,沖被他認為對自己威脅最大的身高1.83米的大個子端木宏峪連打三槍。端木宏峪反應特靈,急忙倒地閃避,竟然未傷分毫!

李聖五三槍打過,拔腳就逃。普利門大街是當時濟南城裡最繁華的街道之一,兩側店鋪稠密,攤頭遍佈,街上人來車往,十分熱鬧。槍聲一響,路人大驚,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紛紛四下裡奔逃,撞翻了許多小攤。李聖五需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他即是“飛賊”,身形自然異常靈疾,又是逃命要緊,飛快地在街上亂奔,哪裡人多便往哪裡去。碰上人群擁擠無法過去的,幹脆縱身而起,踩著人們的頭頂、肩膀往前竄跳。

端木宏峪等刑警雖然持槍在手,但怕傷害無辜百姓,不敢開槍,也無法追趕,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飛賊”逃掉了。


四、

“飛賊”捕而復遁,在社會上產生了很大的反響。一些壞分子乘機散佈流言蜚語,鼓吹“李燕子”如何“藝高膽大”,並揚言他肯定要向“共產黨警察局”報復。刑警大隊一些留用人員對此竟然信以為真,終日惶惶。有一天晚上,刑警大隊的電燈斷電了,幾個留用警察認為是“李燕子”來“算賬”了,竟嚇得哭哭叫叫。

“飛賊”被捕後又逃掉,這個嚴重事故對公安系統內部影響也很大,公安部得知後批評了濟南市公安局,並限期三個月將“飛賊”李聖五緝拿歸案。27歲的張允貴原是武工隊隊長,是一員身經百戰的勇將,尋思過去在戰場上從未打過一次敗仗,現在轉到隱蔽戰線竟然栽在一個惡徒手裡,氣得咬牙切齒.暗下決心:縱然你李聖五上天入地,也要將你緝拿歸案,交付審判!

張允貴主持召開了幾次案情分析會,大傢分析李聖五的情況,估測其窩藏地點,制訂了偵緝方案。

接連一個多月,刑警大隊每天出動幾十名刑警,不分日夜,在大街小巷巡查;深入以前與李聖五有關系的地方去蹲守,尋覓“李燕子”的蹤跡。但是,始終沒有發現有關李聖五的任何線索。

李聖五會不會逃到外地去了?張允貴大隊長查閱了有關材料,派端木宏峪帶領偵察小組去李聖五可能會去的徐州、蚌埠、充州等城市去偵察,但是未能發現線索。

端木宏峪從充州返回濟南後,經手承辦一起系列盜竊案。從1949年2月下旬開始,濟南市接連發生糧店被盜劫的案件。這幾樁案件的作案手法都是相同的:深更半夜,地處偏僻地帶的糧店的周圍出現幾條黑影,把點燃的“迷魂香”從門縫伸進店堂,將糧店守夜的夥計熏暈過去,然後橇門入室.把人四肢綁住,嘴裡塞上佈帕,隨即動手把大米、面粉袋子搬上開過來的卡車上,洗劫一空而去。

端木宏峪接受任務後,帶領全組刑警展開了縝密的偵查。從4月中旬一直查到5月中旬,終於查清了案情,將這夥盜竊犯一網打盡。經審訊,案犯供認他們的犯罪活動受徐州一個名叫唐化龍的人所指使。他們將盜得的糧食賣給唐化龍,唐再運往南面去高價倒出。每次都是唐化龍派卡車來運贓物,待銷贓後再親自來濟南把錢付給他們。

刑警決定把這夥案犯中的接頭人暫時放出去,監視居住,等唐化龍來付錢時將其逮捕。這個方案實施得很順利。兩天後,當唐化龍從徐州趕來濟南時,被守伏的刑警當場拿下。

經審訊調查,弄清楚這個唐化龍是黃埔軍校第6期畢業生,當過同民黨的陸軍師長,去年才離開軍界,改做商人,由於缺乏經驗.屢做生意屢賠本,無奈之下,借債再做,不想又賠本,於是策劃做起了濟南這場“無本買賣”。

唐化龍被捕後的第三天,向看守人員提出要見承辦員,說有事要談,看守人員於是向端木宏峪轉達了唐的這一請求。端木宏峪立即和一個刑警前往看守所,提審唐化龍。

唐化龍一見承辦員的面,就問象他這種案情,大約會如何處置?

端木宏峪告訴他,因其有歷史問雁,一時不會結案,需要詳細了解他在反動軍隊裡的表現,再結合現行罪行一並處理;如果歷史上有血債,加上現行罪行,那定會嚴厲懲處,

唐化龍說:“我沒有殺過人,如果查實這一點,單這鼓搗糧食的事,能否從寬?”

“那得看你是否有立功表現。”

“我有——我要舉報‘李燕子’的下落!”

端木宏峪聞之,又驚又喜,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當下馬上表態:“如果你能協助政府抓到李聖五,這當然是立功表現,一定可“獲得寬大處理,共產黨說話算數!”

唐化龍於是交代了他和李聖五的關系。原來,唐化龍和李聖五解放前就已通過與李合夥開糧油店的國民黨官員楊同光的介紹而相識了,李聖五有唐化龍的住址。元月15日李聖五在普利門大街脫逃後,先躲在濟南,過了陰歷年後逃往蚌埠郊區。4月初又逃到徐州,和天橋說書場的歌妓張玉蘭(李聖五以前就已和張相識)姘居。幾天後,李聖五去唐化龍傢,聽說唐做生意賠了錢,手頭拮據,就借給唐一筆巨款,講定最遲在七月底必須歸還,因他另有用場。李聖五現在仍在徐州,這次唐化龍來濟南的前一天在大街上遇見張玉蘭時還聽張說起過。

這時已是晚上九點鐘了,但端木宏峪還是立即趕往張允貴大隊長的下榻處,報告了這一情況。張允貴聞報大喜,連夜起草了一份赴徐州二擒李聖五的書面方案,次日上報市公安局審批。

濟南市公安局領導看了刑警大隊的方案,立即開會研究。會上,有的同志認為唐化龍的口供不可信。李聖五不可能在已經解放了的、戶口控制得很嚴的徐州市落腳,他逃到南京、上海的可能性較大。但是,大部分同志還是認為唐化龍的口供可信,理由有二:第一,唐化龍欠李聖五一筆巨款,還債是有期限的。唐現在已被捕,做生意又賠了本,到期肯定不能歸還。而李聖五心毒手辣,到期不還定會對唐或者唐的傢人下毒手。因此,唐希望李聖五早日被捕,這筆款子就可以一筆勾銷。第二,唐化龍確實想“立功贖罪”。

最後,會議批準了刑警大隊去徐州二擒李聖五的方案。

張允貴大隊長親自出馬去徐州,他點了刑警大隊四名年輕力壯、精明能幹的刑警,(其時端木宏峪已跟公安局長李士英南下接管國民黨上海市警察局)化裝成“闊商人”,帶了唐化龍一起趕赴徐州。

張允貴一行一下火車,即直奔張玉蘭住所。唐化龍上去敲了半天門.裡面毫無動靜,張允貴便叫兩個刑警留下,其餘人帶了唐化龍去天橋說書場找張玉蘭。

當時的徐州天橋是說書、唱戲藝人集中演出的地帶,三教九流最為集中,從早到晚人山人海,熱鬧異常。張玉蘭正在場子裡演出,她眼睛尖,一下子發現了人群中的唐化龍,先是一驚,繼而平靜如常,和唐化龍交換了一下眼色。唐化龍心領神會,從人群裡擠了出來。

傍晚。唐化龍由一名刑警陪著,從下榻的旅館去張玉蘭傢。到了門外.唐化龍一人上前,叩門而入。他進去時鼓足了勁,出來時卻像泄了氣的皮球。原來,張玉蘭說李聖五三天之前已經離開徐州去外地了,唐化龍問:幹什麼去了?何時才能回來?張玉蘭隻是連連搖頭,一問三不知。

這個意外情況真是始料不及。張允貴犯了愁:離公安部規定的限期隻有半個月了,屆時還沒將李聖五擒下的話,當不成大隊長倒無所謂,但“飛賊”在外逍遙一日,就多給社會治安增加一份威脅啊!作為公安人員.這怎麼向人民群眾交代?

面對這一意外情況,大傢紛紛發表意見,有的說這也許是唐化龍要的花招;有的說是張玉蘭說了假話;也有人認為可能是唐化龍和張玉蘭互相勾結有意捉弄警方,議來議去,幾個刑警堅決主張把張玉蘭抓起來,嚴加審訊,迫其供出李聖五的下落。

張允貴考慮再三,認為如把張玉蘭抓起來後,如果她堅不吐口,豈不是打草驚蛇,誤了大事?所以,還是不抓為穩妥。最後,張允貴作出決定:留下兩人在徐州繼續偵察,餘下的人押著唐化龍回濟南再作計議。


五、

張允貴一行回濟南後,向市公安局領導匯報了徐州之行的情況。局領導指示。甄別唐化龍的口供,如確系可信則二赴徐州,籌將李犯緝拿歸案。

張允貴親自提審唐化龍。唐化龍的口供和以前一樣,他對徐州之行撲空既失望又委屈,說:“請張大隊長再放鄙人去徐州走一趟,如還找不到李聖五的下落,請政府對我加刑重判!”

張允貴召集有關人員開會對唐化龍進行了反反復復的分析,終於排除了對他的懷疑。於是決定:帶著唐化龍二去徐州,偵緝李聖五!

刑警抵達徐州後,張允貴大隊長即去徐州市公安局,詢問最近是否發生過惡性盜竊案。徐州市公安局提供情況說,今年四月份以來一共發生了六起重大搶劫案,被搶的都是金銀店、首飾鋪;案犯的作案手段是一致的,每次都是深夜入室,用手槍把店裡的經理、店員關到一間房子裡不許動,叫他們用被子蒙上頭睡覺,然後把財物集中在一起,卻還不走,慢慢地吸煙、喝茶、洗臉、大小便,天快亮時才離去。

刑警分析,從案情來看,徐州這六起案子和濟南的“慶風金店案”很相似,極可能是李聖五幹的!由此判斷,說明李聖五在徐州確實有個“窩”——多半就是歌妓張玉蘭的住所。

張允貴咬咬牙道:“輪流去張玉蘭住宅附近蹲守,我不相信逮不住這個傢夥!”

徐州市公安局也正為偵查那六起搶劫大案而費心思,聽張允貴介紹有關情況後,對李聖五自然也大感興趣,局領導當即指示張玉蘭住所管段的派出所抽調警力協助濟南同行監控。

從6月16日到6月24日,濟南刑警和徐州的派出所民警每天晚上出動,在張玉蘭住所附近蹲點守伏。接連守伏了九夜,李聖五沒有出現。有的同志產生了焦躁情緒,懷疑對情況的判斷有誤。張允貴說:“守下去,肯定逮得到他!”

6月25日,夜幕降臨後,張允貴一行七人象往日一樣,悄然進入了距張玉蘭住所僅咫尺之距的埋伏點。9點半左右,忽然看見一條黑影一閃,駐足立定在張玉蘭住所的門外。他抬手在門上敲了三下,房內的電燈亮了,隨著“吱呀.’一聲,門開了半扇,黑影閃了進去。

張允貴心中竊喜:李聖五,你終於露頭啦!

刑警急忙悄悄地貼近大門,側耳諦聽屋裡的動靜。隻聽見一個粗粗的男人聲音在發問:“有人來過嗎?”

張玉蘭回答:“唐師長來過。”

外面,唐化龍激動得渾身打顫,一個勁地扯張允貴的衣角,暗示:那是李聖五!

張允貴打了個手勢,意思照預定方案執行。一位派出所民警上前去,輕叩大門:“篤!篤!篤!”

張玉蘭問遭:“誰呀?”

“查戶口的。”那個民警的聲調極是平靜,這也是預先研究過的。周為李三五身上有槍.一旦被他察覺必會隔著門板射擊。

初解放時,民警查戶口是經常的事,老百姓都習以為常,張玉蘭和李聖五未被驚動。但是,張玉蘭還是從門縫裡往外看,認清來人確是當地派出所的,這才開門。李聖五無論如何也未想到自己會交厄運,為防民警抄身,利用這個間隔把一支加拿大手槍藏在大鍋洞內。

門一開,警察一擁而進。民警問張玉蘭,“你傢幾口人在傢?這位同志是……?”

李聖五見民警指著自己,便笑吟吟地答話:“長官,我是蚌埠來的,來看表妹。”

張允貴厲聲喝問:“為什麼不報臨時戶口?”

“唔,我剛下火車,時間晚了。天一亮就去報,請長官放心。”

“我看你不報戶口一定不是好人。帶走!”

張允貴話音剛落,旁邊兩個刑警揮手就是兩拳。李聖五身子晃了晃,剛想反抗,已被眾警察一擁而上壓倒在床上,牢牢按住,戴上手銬、腳鐐。由於用力過猛,棕棚床都給壓了個大窟窿。

李聖五被扯下床,站在地下,喘著粗氣,用兇狠的耳光盯著警察看了一會,猛一回頭對被嚇得呆若木雞的張玉蘭說:“看好傢,後會有期!”

張允貴下令:“押走!”

這天,距公安部規定的限期還剩五天!

經審理,李聖五所犯的罪行有證可查的就有盜劫大案35起,欠人命10條。1949年7月7日,李聖五在濟南被執行槍決。

那天,全城轟動,老百姓拍手稱快,奔走相告,都說共產黨了不起,為濟南人民除了一個大害。

《塵封檔案》系列——濟南怪盜

——本文轉載自《逐木鳥》“塵封檔案”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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